文／米嵐

有天媽媽清理廚房才拿出一罐塵封已久的醃蘿蔔，她說這是外婆醃的，她捨不得吃，因為她害怕以後再也吃不到了，多年過後我才終於明白媽媽當時的心情。

我很喜歡喝撒點香菜的白蘿蔔湯，在寒冷的冬天裡，充滿水分的白蘿蔔一入口，總是能馬上感覺到幸福的滋味，每到夏天點這湯，老闆總說「這個季節沒有白蘿蔔喔」，明明知道還是想碰碰運氣點點看。

每到白蘿蔔產季，我的媽媽常趁便宜一次買進大量白蘿蔔來醃製，但有趣的是，她總捨不得分送別人，一罐罐醃蘿蔔最後吃不完只能丟掉，但她依然每年樂此不疲，曾經我很不解她的堅持。

直到嫁人後，年末清理自己家冰箱過期的瓶瓶罐罐時，看到一罐媽媽年初給的醃蘿蔔，明知道媽媽說放太久就不要吃了，但心裡還是捨不得丟，就一直放著，除非媽媽給我新的醃蘿蔔，不然我可能會一直保存著這罐醃蘿蔔吧！

於是我突然頓悟了！

外婆中風過世得早，晚年在療養院躺著，慢慢地衰竭、退化，只能一天天瞪著天花板數著自己的歸期，媽媽礙於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兒，也不敢說要帶外婆回家裡照顧，只能每週撥空去陪陪她，每次離開時總是偷偷摸摸，因為外婆會一直喊著媽媽的名字：「阿菊，妳要去哪裡啊？不要走啦！留下來陪我啦！帶我回家好不好？我不想一個人在這裡……」探視時間結束，我們也只能含著眼淚偷偷離開，這一直是媽媽心中的遺憾，沒能讓自己的母親安享天年，因此她自己特別注重保健，不希望讓我們子女操心；我想起外婆還在病榻時，有天媽媽清理廚房才拿出一罐塵封已久的醃蘿蔔，她說這是外婆醃的，她捨不得吃，因為她害怕以後再也吃不到了，多年過後我才終於明白媽媽當時的心情。

原來，媽媽是在嘗試做出外婆的醃蘿蔔的味道，應該說，她是在找尋存在自己記憶中那股媽媽的味道！而我，無形中也在複製同樣的行為，從蘿蔔湯裡尋找心目中母親的熟悉感，這樣接力一棒接一棒，難怪我女兒特別愛吃蘿蔔呢！

獲刊登於中時旺來報 2015/03/22  外婆的醃蘿蔔 http://www.chinatimes.com/newspapers/20150322000554-260117